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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 茂哥兒學姐釣魚蓉姐兒初識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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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節將至,王四郎還在船上不曾到家,自秀娘接著信,便安排起屋子來,蓉姐兒院後還有一間院子,一向空鎖著,預備等茂哥兒大了給他住,這回既是公爹來,想著是不是把他安排在那兒。

蓉姐兒急急表白:“娘,叫阿公住我的院子,我住園子裏去。”叫秀娘刮了一眼:“園子裏亭臺再好,也不過是拿來賞玩的,哪有住在這裏頭的。”

蓉姐兒只覺得可惜,好好的屋子,兩間玩花樓邊上還起了松墻建了個院子呢,平日裏絕少有人來,空著也是空著,不如收拾出來給人住,一開窗便是滿園景致,不比住在平地院裏要愜意的多。

她這一提秀娘到有了註意,把王老爺安排在玩花樓裏,一來離院子近,近道走過去探病方便,二來又是養病的好所在,單門獨院,兩邊的門關上,就是有人游園,也不會誤入。

茂哥兒越大越是精神頭足,他已經很能在地上走步了,牽了他兩只手,一步步往後倒退,他就一步步的往前走,兩只腳丫子特別有力氣,七八個月大的時候抱了他就已經不肯躺著坐著,兩腿一蹬站了起來,等累了休息一會,又是一蹬。

如今學會了走步更是沒有歇息的時候,扶著桌子腿兒,摸著床沿,一步步走的很像樣,只走不長,隔個五六步就要站定了歇一歇。

茂哥兒跟他姐姐一樣喜歡到園子裏玩,每日一吃了飯,手就往院子裏指,話還說不清楚,嘴裏發出“嗯!嗯!”的聲音,這便是要了丫頭抱著去園子裏玩。

若是蓉姐兒休息,那更不得了,她新近又愛上了釣魚,前面抱了弟弟,吩咐小丫頭拿了竹編魚簍,竹子梢的釣桿兒,再到外頭買些小蚯蚓,一路往荷花臺去,茂哥兒扶著欄桿看魚,累就一屁股坐到小杌子上,光是看魚,就能老實一下午。

他也學著姐姐的樣子,小手捏一根細柳枝,從石欄的縫裏頭往外伸,落在水面上劃水玩兒。池子裏的魚都叫餵蠢了,看見有東西就以為是吃的,十幾二十多條大紅錦鯉游過來圍著柳條轉,茂哥兒一只手扒著石欄桿,一只手抽來抽去的把魚趕跑,接著又把魚給逗回來再趕跑,嘴裏咯咯不住笑。

大白每到這時候便不睡了,輕悄悄從窩裏出來,踩著步子昂著尾巴,路過花石鋪路,趕一趕蝴蝶,再去抓一爪子落到地上的細碎桂花,帶著一身香氣來到池子邊,盤了身子坐下來,安安靜靜的等著魚上勾。

大白越來越懶了,它剛到園子裏的時候沒有一刻閑得住,王家最先逛遍整坐園子的不是別個,就是它了,踩著欄桿跳到石頭上去拿尾巴逗魚,仰頭看著繡球花中間的大蝴蝶,身上滾了刺毛球回來就喵喵不住的撒嬌求人給它梳下來。

可好像天一涼下來,它就懶了,窩在褥子上睡得沒日沒夜,蓉姐兒聽見它打噴嚏,還當它也生病了,想給它煎柴胡湯喝。

藥是煎出來了,大白死活不肯碰一下,只要蓉姐兒拿著那碗過來,它就機靈的跳起來藏到櫃子底下去,不管怎麽說好聽話,就是不肯出來。

成天懶洋洋的翻了肚皮在涼床上睡覺,連茂哥兒都學著它的樣子,胳膊挨著耳朵,兩只手伸過頭頂,挨著窗邊一面曬太陽一面打小呼嚕。

見它好容易有了精神,蓉姐兒就偷偷在魚簍裏藏一條魚,假作是自己釣著的扔給大白,大白咪嗚咪嗚叫兩聲,低頭就吃,蓉姐兒跟茂哥兒兩個蹲下來看它吃魚,茂哥兒還伸著小肥手去摸大白的背。

等下次蓉姐兒再拿魚的時候,茂哥兒也站著想餵給大白,可這魚是新鮮的,尾巴還在動,他又想碰又不敢碰,最後抓著蓉姐兒的手腕扔到大白面前的盤子裏,自己拍拍手,又點點胸口,就像那魚兒是他捉上來的。

大白喉嚨裏發出呼呼哧哧的聲響,蓉姐兒知道這是它高興了,它也知道紅色的那些不能吃,便是蓉姐兒釣到桶裏,也還要倒回池子的。吃飽了舔幹凈爪子,大白又翻過肚子睡覺了。

“大白是不是生病?”蓉姐兒拿了繡花棚子,她繡的花已經很有模樣了,原在來的船上收的那些個貓毛,才放在小匣子裏,這回拿出來,想學著繡個屏。

“大白是年紀大了。”玉娘也在串針,手上拿的卻是一付鞋底,蓉姐兒盯著看看又垂下頭,她知道,那是給算盤的。

玉娘怎麽也沒答應,倒在秀娘面前說,認算盤當弟弟,兩個拜下幹親,往後她也算有了一門親戚了,還要按姐姐的樣子,給算盤定一門親。

這話是玉娘自個兒了算盤說的,算盤賭了氣,當場就喊她姐姐,讓她照著模樣給他尋摸一個,說完就甩了袖子走了,沈著臉好些天,外頭的小廝都進來訴苦,說小王管事脾氣大,有個不好就要發作,事兒辦差了一點就革月錢,還有人差點兒被他趕出門去。

秀娘把玉娘叫到身邊,把丫頭都遣出去,握了她的手:“你說說,你是怎麽想的,怎麽又認下來當弟弟了。”

“我也沒甚個想頭,嫁,我是不願的,我知道算盤是自小就沒了娘,想尋個能照顧些他的,既是照顧,幹姐姐也成,不必非得當娘子,娶親,還是尋個清白女兒更好些。”玉娘說完再不肯開口了。

秀娘這兒離不了玉娘,王四郎又離不開算盤,可這兩個因著這樁事,卻扯不幹凈了,宅子裏的姑娘哪個不知道算盤喜歡玉娘,還有誰敢嫁給算盤。

這真是兩頭都不知怎麽回絕,玉娘自然不是真心想認算盤當弟弟,不過叫他斷了這個念想,不成想算盤竟一口認了下來,玉娘還只在房裏做做針線,幫著秀娘理理家事,秀娘還是覺著她守著一輩子不嫁太淒涼了些。

玉娘卻不覺得:“女人這輩子,由人不由己,我偏偏想當個能自己作主的。”

這話叫蓉姐兒聽了去,玉娘給她守夜,她赤了腳從床上跳下來,跳到涼床上,把腳伸進玉娘的被窩:“玉娘,你真不嫁人了?”

玉娘背了身子,睜開眼睛,黃黃的大月亮透過窗紙映進光輝來,她也不轉身,伸手給蓉姐兒捂住腳:“嗯。”

“為甚?”蓉姐兒抱著肩膀:“因為算盤不好?”

玉娘坐起來,烏發散在肩上,看蓉姐兒的臉在月光下映得白玉也似,眼睛也熠熠生光,摸摸她的光潔的臉蛋:“傻姑娘,你不懂,趕緊去睡。”

蓉姐兒皺皺鼻子,縮了腳跳兩步上床,蓋著被子,悶聲道:“我懂!”玉娘還不曾嘆氣,她卻嘆起來,覺得玉娘可憐,嘴上說不明白,又說一句:“我懂。”這回聲兒更低,扯起被角蓋住眼睛,吸著鼻子就要哭出來。

第二日又去問秀娘:“娘,為甚玉娘不肯嫁?”她想問的也不是這樁事,到出口又是一樣的話,秀娘點點她:“小姑娘家家問這些作甚,你少管這些事,趕緊的,把衣裳首飾撿一撿,吳家邀了咱們賞月亮呢。”

中秋十五,十四這一日卻是玩月的好時候,還是既不耽擱一家子團圓滿過節,也能會舊友聚親朋,吳家送了帖子來,請王家一家去吳家園子裏頭賞月游園。

秀娘告罪一聲四郎回鄉接父親去了,吳夫人便又笑:“爺們不在,咱們幾個也好玩樂。”若是原先,能出去玩,蓉姐兒定高興,如今她卻只提不起勁來,悶悶做一會子針線,擡頭對秀娘道:“娘,玉娘太可憐了。”

秀娘被她這一說也跟了嘆一回氣,可再嘆也扳不過玉娘的心思來,她這前十八年嘗遍了苦楚,再不肯涉足了,又把那等蓉姐兒出閣便回去濼水,守著織機過日子的話說了一回。

秀娘自然不肯,便是一直呆在王家又怎的,闔家都把當作真的沈家親戚了,哪一個敢說一句嘴,可她就是不願,秀娘知道她能守著心志從門子裏跳出來,便是個堅定的人,立定了的志向,再改是不能了,叫過算盤安撫兩句。

算盤只低了頭,把秀娘要給他說親的話也給拒了,秀娘索性不再管,把這事兒扔給王四郎,只著意預備起去吳家的賞月宴來。

吳家請的不獨商戶人家,還有官員的家眷們,去的路上,秀娘反覆叮囑了蓉姐兒不要同人起爭執,蓉姐兒頭兩句應了,到第三回,眼睛都瞪圓了:“我又不蠢!”

秀娘瞪她一言,也不再說,看她預備下的衣裳首飾都得過,點點頭:“給你弟弟多帶兩套,尿了還能換。”

茂哥兒已經會喊了,雖說不出是要尿還是要拉,便他嘴巴一抿,臉上漲紅,蓉姐兒就知道他這是要拉了,若是玩得好好的哼哼起來,那便是要尿。

“弟弟就跟巴兒狗似的。”石家的姐妹養了一只巴兒狗,雪白的毛,走起路來一趴一趴,也跟茂哥兒這樣,蓉姐兒說這一句,吃秀娘一個毛栗子,吐吐舌頭不敢再說,卻抱著弟弟逗:“你是不是小笨瓜,是不是小狗狗。”

茂哥兒兩只手去抓蓉姐兒伸來的手指,咯咯個不住,坐在搖搖晃晃的大車上,似個大頭娃娃似的坐不穩,到了地方,吳夫人早就等著,秀娘幾個算是來得早了。

吳夫人前頭要迎客,看看蓉姐兒笑一笑,指了身邊的丫頭帶她去逛園子:“趁了天還沒暗下來,到木樨亭那邊逛逛,那裏,養了好幾只雪兔子。”

蓉姐兒抱了茂哥一道去,兩個丫頭預備了燈引了她一路過去,吳夫人又吩咐:“趕緊的,去把表少爺請來,就快要開席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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